云大慧：艺术品财富管理与传承【《艺术品鉴证（中国艺术金融）》2018-10】

作者：云大慧（北京市浩天信和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中国法学会法制文化研究会理事）

来源：《艺术品鉴证（中国艺术金融）》杂志2018-10

近几年，随着高净值人群财产配置的多元化，艺术品逐渐成为家族财产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些知名艺术家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艺术造诣的提升，所创作艺术品的价值也不断攀升，艺术品资产也成为艺术家家庭资产中最主要的构成。也是基于此，艺术品权属纠纷也呈上升趋势。因此，提前做好艺术品及艺术资产的安排和规划，避免纠纷，让艺术品的艺术价值得到最好的发挥、让艺术品永世传承，是艺术藏家和艺术家需要思考和面临的问题。

艺术品与其他资产相比，有其非常特殊之处。艺术品不仅有财产属性，也有人身关系属性。同时其价值的不确定性、标的物的可复制性、特殊的保管需求等都使得艺术品的传承相对复杂。如果没有提前做好艺术品规划，不仅有艺术品灭失的风险，也制约艺术价值的有效发挥，甚至出现家庭关系失和，亲友反目，艺术家毕生对艺术追求事与愿违，这一定是艺术家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提早做好财产规划和安排早已成为高净值人群财富管理重要的理念，与生死无关，也早已不是大家避而不谈的话题。

艺术品传承的方式主要有遗嘱、信托、慈善基金与慈善信托。

一、通过遗嘱对艺术品进行规划与安排

（一）通过遗嘱规划安排艺术品可以有效避免风险并有利于艺术品的真伪鉴定

艺术品所有者可以通过设立遗嘱将属于自己的艺术品决定由一人或者数人继承其中的一部分或全部份额，也可以通过遗嘱的方式将其遗产的一部分或全部赠予国家、社会或者法定继承人以外的人，也可以与扶养人签订协议，约定由扶养人承担遗赠人生养死葬的义务，将自己的艺术品财产的一部分或全部于其死后转移给扶养人。

通过遗嘱对艺术品的安排，可以有效实现艺术品所有人按照自己的真实意愿传承艺术品，避免出现多个继承人分割，不得已出售艺术品以获取价款在各继承人中均分，造成艺术品的价值受损的情况，从而导致艺术品无法在家族内传承。同时被继承人对所拥有的艺术品及其数量、性质、价值、存放位置、是否交由第三人保管或质押给债权人等情况最为了解，通过遗嘱明确继承内容，有助于避免本属于继承人应继承的艺术品流失，尤其是当艺术品交付第三方保管或质押给债权人时，遗嘱可有效避免上述风险。

通过遗嘱对艺术品安排，有利于艺术品的真伪鉴定。艺术品的真伪鉴定是艺术品交易中非常重要的环节。一份记载艺术品品种、名称、性质、作者、创作年代、市场价格等信息的遗嘱，在一定程度上可作为艺术品的“身份标签”，成为鉴别艺术品真伪的工具，可以帮助艺术品有序传承。尤其是当被继承人系艺术品作者时，继承人或受遗赠人作为作者的家属或朋友，对艺术品真伪的鉴定本身具有一定的说服力，加上遗嘱的佐证，鉴定力度会更强。

（二）设立一份规范有效的遗嘱可以避免艺术品传承安排落空

在安排艺术品传承时，艺术品持有人应先析产，以避免将夫妻共同财产或其他人的财产纳入遗嘱处置范围，避免处置不当，留下发生纠纷的隐患。

遗嘱有口头遗嘱、自书遗嘱、代书遗嘱、录音遗嘱与公证遗嘱五种形式，无论以何种形式订立遗嘱安排艺术品传承，都应确保遗嘱的订立程序合法，形式上无瑕疵，以避免出现因形式不合法而出现遗嘱继承无效。同时注意避免出现多份遗嘱，产生效力争议。

公证遗嘱不等于继承公证。继承发生后，继承人或受遗赠人还需持有死亡证明、人事档案摘抄表、亲属关系证明、产权证等资料办理继承公证。

（三）艺术品传承遗嘱应特别注意的事项

1.艺术品基本信息、鉴定评估资料与艺术品一并传承

为了让艺术品的来源有迹可循，建议艺术品持有人将记录艺术品基本信息的鉴定评估等资料与艺术品一并传承，并尽量以书面并且公证的形式确保传承的效力。

2.艺术品的交付是艺术品继承中非常重要的环节

艺术品的交付是艺术品继承中非常重要的环节，继承人或受遗赠人只有取得艺术品，才算是艺术品继承的完成。现在市面上一些艺术品经营单位推出了建立艺术品“身份证”服务，艺术品持有人委托服务机构帮助艺术品建立“身份证”，服务机构委托艺术家本人或其家属后代、至交好友等对艺术品的真伪进行鉴证，或委托专业机构对艺术品进行物理检测采集艺术品的DNA数据进行备案，为每一件艺术品建立唯一、权威的“身份证”信息，而公众可随时通过互联网等方式对这些信息进行查询。继承人或受遗赠人在物理上取得艺术品时，建议一并获取记录艺术品信息的鉴定评估证书、“身份证”编号等信息，并保留传承凭证，便于证明继承人或受遗赠人持有艺术品的合法性，也利于证明艺术品的真伪性。

继承开始后，如艺术品由第三人保管的，继承人或受遗赠人可凭借遗嘱或继承公证向保管人主张返还艺术品，如保管人拒绝归还的，则继承人或受遗赠人需要举证证明被继承人将艺术品交由第三人保管且尚未取回。因为艺术品属于动产，其所有权转移的标志在于交付，而非登记，这就使得证明存在保管合同法律关系的举证责任在继承人或受遗赠人。在艺术品市场，口头交易普遍存在，在各大艺术品市场，投资者挑选心仪的物品并直接购买，通常不会订立书面合同或留下相关凭证，故一般谁占有艺术品，就会推定谁是艺术品的所有权人。如果继承人或受遗赠人主张艺术品只是被保管在保管人处并要求保管人返还艺术品的，则继承人或受遗赠人需举证证明。所以，在艺术品传承安排上规范严谨程序是艺术品有效传承的重要环节。

二、通过艺术品信托做传承规划与安排

艺术品信托是指委托人将其持有的艺术品转移给受托人并设立信托，由受托人自身或会同其他专业管理人员，共同发挥该艺术品的价值，并以此获得信托收益。

艺术品信托是通过专业机构、专业人员让艺术品艺术价值和经济价值得到更好发挥的一种传承方式。通过信托合同和信托法律制度规范，无论艺术品所有者生存或身故，乃至身故后若干年，在信托架构中的艺术品都会依据信托合同的约定被处置和安排，使得艺术品所有者可以按自己意愿来安排艺术品，是一种重要的艺术品传承方式。如果委托人家族成员及后代对艺术品有兴趣和能力，除了可以获得相应的信托利益外，还可以通过在家族信托各实体机构中任职，发挥自身管理专长，以获得相应报酬。

设立艺术品信托应订立信托合同，对艺术品信托的内容作出详细约定，包括但不限于委托人、受托人、受益人及监督人等其他各方当事人及其各自权利义务；艺术品的管理与运作；艺术品收益分配。艺术品的管理与运作应使其充分发挥价值，实现信托财产的稳定增值。信托合同还应约定艺术品的馆藏、出租、出展、品鉴、市场推广、流转、出境限制，以确保艺术品完好保存，发挥更高的社会和艺术价值。信托合同还应约定信托期限、信托费用、监督人等条款，更好地保障信托各方当事人的权益，实现信托目的。

三、设立艺术品慈善基金和慈善信托让艺术价值弘扬光大

艺术品所有人还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设立艺术品慈善基金和慈善信托，通过艺术品基金和信托的运行获取收益支持社会公益。包括艺术品所有人在内的大部分高净值人群都有回馈社会的愿望和需求。无论是世界上许多名门望族，还是华人世界的富裕家族，许多都已成立了慈善基金和慈善信托，通过慈善基金和慈善信托机构实现对社会的贡献。同时，回馈社会和对社会的贡献也是建立家族文化和核心价值、家族精神的重要途径，是家族精神财富传承的重要内容。

2016年5月26日我国民政部公布的《基金会管理条例（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是国内慈善基金会设立和运营的直接法律规范。2016年9月我国颁布了《慈善法》，对慈善组织、慈善募捐、慈善捐赠、慈善信托、慈善财产、慈善服务等作出明确的法律规定，也对过去实践中的一些模糊和不尽明确的内容有了准确的定性。基金会的登记和管理由民政部门负责。艺术品基金会的设立和运营由上述法律规范。目前许多艺术家都设立了艺术基金会，用艺术品经营收益支持各种类型的公益事业。

2017年7月26日银监会和民政部联合发布了《慈善信托管理办法》，对慈善信托的设立、财产的管理和处分及备案制度等方面作出明确规定。目前已有许多艺术家设立了慈善信托，慈善信托也是各信托公司目前积极开展的业务板块。该规章的出台，让慈善信托有法可依，慈善信托可以更好地发挥作用。

四、通过大额保单做好税务筹划使艺术品价值传承最大化

艺术品作为传承的标的有着与其他标的不同的特性。艺术品的价值认定与其他标的比，不确定性大。艺术品的价值也会因时代的变迁和创作者艺术造诣的价值社会认同而变化很大。在传承安排时与发生继承时，艺术品的价值也可能会有比较大的变化。发生艺术品继承时是否面临遗产税的征收及税赋估算，就成为艺术品规划与安排需要考虑的一个重要方面。

遗产税是对被继承人死亡时所遗留的财产课征的一项税种。继承人必须先按这笔遗产在被继承人死亡时的市场价格乘以一定的税率向政府交税，完税后才有权利继承遗产。全世界对于征收遗产税的态度和做法不尽相同，有的国家对所有遗产征税，有的国家则只对其中一项或者几项遗产征税。据统计，世界上已开征遗产税的国家和地区达到了100多个。

我国目前虽未开征遗产税，但遗产税的征收是世界各国已经施行的成熟的税收制度。征收遗产税是我国未来的发展趋势。

如果艺术品发生继承时遗产税开始征收，却没有做好相应的规划，就会出现因未缴纳遗产税而无法继承该艺术品的情形。因此，做好该项规划成为艺术品传承不可忽视的重要内容。

现在一些保险机构针对家族财富传承推出了大额保单产品，指向未来遗产税的支付应对，可起到税务筹划、未雨绸缪的作用，为艺术品传承提供了一种非常好的传承工具。提前考虑安排相应的大额保单以应对未来的遗产税，是值得考虑的一种方式，可以让艺术品价值传承最大化，让艺术品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实现传承。

综上，艺术品传承与其他财富传承最大的不同是其不但有价值，更重要的是还有艺术价值。艺术品的艺术价值是无限和不可估量的，艺术品因其流转和市场要求被赋予了定量的经济价值。而艺术品的传承不仅仅是经济价值的传承，传承中艺术价值的最大发挥或许才是艺术家的最大心愿，是艺术品艺术价值属性和文化遗产属性最好的发挥。如何做好艺术品传承这一课题，值得艺术家、收藏家和各领域相关专业人员投入更多关注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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