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沐
记得几年前写过一篇文章,是关于尤伦斯的,题目是《尤伦斯带走的但愿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奶瓶》。今天又看了几篇相关的文章,写的是西方收藏家集体撤离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于是引发了中国当代艺术持有还是清盘的议论,感触颇深。在中国艺术品市场热火朝天的景象中,当代艺术的处境似乎是不温不火,甚至可以用落寞一词来形容。其实,在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转型过程中,中国当代艺术及其市场,一直在面对向何处去的选择。特别是今年国内春拍刚落幕,各大拍卖公司的数据就显示出2012年中国当代艺术品的拍卖呈现量价齐跌的局面。当然,这除了大的宏观经济形势的影响,中国当代艺术正在进入调整期。有一个现象也许值得我们重视,那就是被有些媒体称为西方收藏家集体撤离的现象。首先是2011年4月尤伦斯夫妇抛售手中的当代艺术藏品,成为当年中国当代艺术界的一件大事。其次是对自上世纪80年代末就大量收藏王广义、张晓刚、周铁海、方力钧、谷文达、徐冰、岳敏君、曾梵志等作品、被称为 “中国当代艺术最大藏家”乌利·希克的关注与争议,他向筹备中的香港M+视觉博物馆捐出1463件中国当代艺术品,据称价值13亿港元。据“部分捐赠、部分收购”协议,M+视觉博物馆又向希克购入47件藏品,价值达1.77亿港元。尤伦斯的一个看似是极商业的举动,却刺激了人们本来就很敏感的神经。
在上面提到过的那篇文章中我们指出,尤伦斯的举动之所以牵动中国当代艺术的神经,至少有三个原因:一是尤伦斯在中国当代艺术发展与市场发育的过程中,曾经发挥着重要的标示性作用,特别是在中国当代艺术价值标准的建立与话语权的培育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并且在很多时候起到了市场风向标的效应。二是在中国当代艺术及市场发育阶段,在并不大的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规模中,尤伦斯及其关联力量所占的市场份额可谓是举足轻重,从购买力向度看,很多时候具备了左右市场的力量与能力。三是中国当代艺术及其市场尚未摆脱对尤伦斯们的依赖,起码在精神上尚未断奶,对尤伦斯的抽身感到失落与绝望,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及其市场就要失去支撑,面临崩盘的境地。凡此种种,反映了尤伦斯在中国当代艺术及其市场中的深刻影响力。但是,在利益的牵动下,谁也难以阻止艺术资本前行的步伐,该来的总是要来,该走的谁也拦不住。今天是尤伦斯,明天就可能是水伦斯。中国当代艺术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某一个人或某一个机构身上。重要的是,中国当代艺术及其市场的发展依靠的还是中国文化精神与文化立场,依靠的是扎根于本民族文化的购买力及支持力量。值得庆幸的是,今天尤伦斯抽身,带走的是资本及利益,而不是标准与话语权,因为标准和话语权才是中国当代艺术及其市场永续发展的基石与动力。因此,就像以前我们欢迎尤伦斯的来,如同今天我们也欢迎尤伦斯的抽身,只是我们带着一种敬意,因为,它让我们学到了更多的东西,也给了我们更多的思考。
还是在同一篇文章中我们指出,尤伦斯的所作所为是艺术资本最本质、最自然的一种行为。主要体现在:一是资本追逐的是利益最大化,尤伦斯凭其先知先觉的敏锐与敢于承担风险的勇气,猛进中国艺术品市场,并将主要精力放在中国当代艺术家及其市场的成长上,收益自不待言。但问题的关键是,当这种收益率遇到更有竞争力的吸引时,资本的性格就决定了会是抽身前往,这既是一种市场行为,也是一种资本的智慧。二是艺术资本的逐利有不同的层面与境界,最高层次与境界不外乎是依靠资本的强力介入,在市场运作的同时不断建立起自己的价值评判体系与评价标准,并在此基础上形成话语权。这样,艺术资本就将艺术品市场的竞争由价格及实力的竞争变化为最高级别的标准之竞争,从而使资本的获利空间建立在一个更高、更强的平台上。一旦这个国家的购买力形成,就会使这一领域成为他们的一个提款机。刚开始尤伦斯是做得顺手与成功的,但随着国运的昌盛、文化价值的发现以及艺术品资本市场的兴起与发展,中国艺术品市场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其主要的标志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1)市场的基本结构正在发生着新的变化,最为突出的是在艺术资本强势介入的过程中,藏家及其购买力已经或者正在被快速地边缘化。二是(2)中国艺术品市场正进入新一轮的进程,新一轮的进程不仅仅体现在艺术品价格上有了一个大的上涨过程,更为重要的是艺术品市场的社会关注度与影响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同时文化价值得到进一步地发掘与认识。(3)中国艺术品资本市场迅速兴起,2010年我们愿意将其称之为“资本元年”。(4)中国艺术品市场在世界艺术品市场的地位迅速提升并得到巩固。在国运的牵引与巨大消费能力的推动下,大中华圈的文化认同感进一步增强,北京作为世界文化中心之一的地位正在浮出。中国艺术品资本力量的壮大,已经使这个以前无敌手的尤伦斯感到了在标准与话语权这种核心能力的竞争,而在印度,恰恰是出现了建立他们这种能力的良好机遇,这时,尤伦斯今天的决策就自然而然。三是随着中国文化自觉与文化立场的不断建立,对中国当代艺术的价值建构正在发生一些新的巅覆,如果这一建构一旦完成,新的价值评判标准就会建立起来,这时,市场价格体系就会随着新的标准而变动。而中国当代艺术恰恰处在这样一个变革期。具有广阔国际视野的尤伦斯无疑明白其中的玄机,在新的标准及价格体系尚在孕育之时,原有的中国当代艺术格局还延续并存着,当然其固有的市场价格体系也保持着,这时抽身,可能是风险可控且是风险最小的一个时机。对尤伦斯来说,这是一桩不错的买卖,值得广大的投资者学习。
无独有偶,据有关媒体报道,受2008年金融危机的影响,很多藏家纷纷抛售中国当代艺术品。2008年,画商迈克尔·高德尤斯在“仕丹莱收藏当代中国艺术重要珍藏展”上,抛出一两年前低价收购来的200件艺术品,大幅获利。英国藏家查尔斯·萨奇2008年在伦敦推出“革命在继续:中国新艺术展”,高调表示介入中国当代艺术,紧接着在2009年香港“萨奇专场”上将180件作品全部出手……西方藏家这次颇具规模的“撤离”之所以会引起如此巨大的反响与震动,究其根本原因,可能还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与西方艺术及西方藏家的密切互动关系是主线。我们可能还记得,一些艺术家及作品早期在国内可谓是备受冷遇,但似乎是一夜间,靠上了海外藏家的扶持,诸如通过赞助、举办展览等形式,推动中国当代艺术在全球范围内的传播,这种传播,也使得中国当代艺术出现“墙内开花墙外香”的效应,很多时候,这种扶持就成了中国当代艺术挥之不去、不能拒绝、不想拒绝的奶瓶。之后,国内关注就不断升温,几乎成为一种收藏时尚,左右着中国当代艺术的话语权。实事求是地说,他们这种分析与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代艺术如果是被西方的资本及审美的取向牵引得久了,就有可能存有远离母体文化之忧,甚至在断奶后回望之际,文化上的陌生断裂及市场上的悬空之感油然而生。也许,中国当代艺术需要的不仅仅是一种形而上的反思,可能更需要的是一种源自绘画本体及文化价值取向的追寻与发现。因为,该走的正在走开,该离开的也都会离开,留下的我们毕竟还需要更好的生存,更好的生活。这时,奶嘴就可能成为一种记忆,奶瓶就成为一种历史。
我想,中国当代艺术要想长大,首先要学会不用奶嘴,既然奶嘴别人带走了,奶瓶也就不重要了,学会大口喝奶也未尚不可;其次要学会不喝奶,吃人粮食。记得小时候偏食,不好好吃饭,家里大人总是说,要多吃人粮食才长身体。因为,一个强大的民族一定会站在自己的土地上,创造出让世界仰止的灿烂的文化与艺术。当然这种创造不是关起们来自我欣赏,而是站在人类文明发展的平台上,放眼世界,认识自己,用智慧去整合资源,参与世界文明对话,在促进文化相互包容进化中用创造的姿态去展现民族的文化艺术精神。这时,有没有奶瓶真的并不重要,奶嘴就更不在话下了。
但是,切记一点,中国当代艺术是中国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也是中国艺术品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当代艺术不可能游离于中国艺术发展的进程之外,更不可能成为中国艺术发展过程中的另一个进程。中国当代艺术不是也不应该成为中国艺术发展过程中的搅局者,而应是中国艺术发展的建设者与推进者,要为中国艺术及中国艺术品市场作出应有的贡献。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有其独特的规律,只有认识了,我们才能推动其更好地发展。我们相信,中国当代艺术会慢慢长大,只是一定要有点耐心,不能急功近利,不要太过于着急,更不能气急败坏。
(责任编辑:王博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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