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浅出元宇宙(十三) 机器之心

我们找一些数学家、哲学家、计算机科学家，坐下来思考讨论机器是否有心灵这一系列问题。很多人会觉得这还是很遥远的未来，认为这只是科幻，不切实际，还很疯狂。那好吧，让我们来看看人类的现状。

当人们面对高度逼真的人形玩偶时，会产生“恐怖谷”效应，它来自于生物的本能。

同样，当人类称一个呈现智能的机器为人工智能，称一个机器可能有心的时候。实际上，也隐含有两个深层的恐惧。人们也会本能的会拒绝承认人工智能，这种恐惧是一种常态。

第一个可以称为异乡人恐惧。这是普通人对于新来者的自然反应。这种恐惧曾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当我们看到与我们相似，而又略有不同的人，比如不同的肤色、不同的宗教、甚至是不同的风俗的人来到我们的生活中时。我们会害怕他们，因为他们是不同的，潜意识里会感觉他们将要替代我们。不是因为他们是坏人，只是他们可能部分地替代了我们。

这里会自然产生一种倾向，我们本能的将我们和AI分开，我们 vs 它们。如果我们问为什么会这样呢，也许会归结到所取的名字——“人工的智能”，听起来与我们同样拥有智能，但又不同，这种不同让“人工智能”成为异于我们的智能。

其实，“人工智能”这个名字，真是一个困扰我们的错误。

其实图灵测试的定义也是如此，“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模仿人而不能分辨出真假的机器吗？”。这些都是以人自身为出发点给出的定义，而人工智能实际上是所有的领域中，最偏离以人为中心的，最接近人的本质的领域。其它的，比如心理学，更加以人为中心，却偏离人的本质。

我们必定会找到一种方式来欢迎这些不同的个体，它们的优势与我们不同。它们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多样化的生存方式，为什么我们不“愉悦”的接受呢？这是这个时代给我们最大的科学的“奖赏”。

第二个可以称为天网恐惧。也可以是异乡人总体的人格化，如拉康的大他者。它变成了一种超出个体的实体。就像上一篇文章所说的，科技控制人，文化感染人，基因驯化人。而到达欧米茄点，元宇宙，则会觉醒。

欧米茄点是一个万物朝向的，最终的旋转点。相关有趣的故事，可以参考德日进noosphere。他的思想影响了一些人工智能专家Werbos、JS。

最后这两种恐惧又会合二为一。

总会有人认为：

异乡人的个体，或者异乡人组成的群体，在替代了我们之后，会奴役我们，控制我们，甚至会灭绝我们。

这不再是我们的城市，我们的乡村，我们的土地，而是他们的，或者“祂”的。

机器中的幽灵

机器之心的最初说法其实是机器中的幽灵。最初，其中的“机器”，并不是真的机器，它源于一个更古老的隐喻“人是机器”。机器中的幽灵是一种讽刺，即人的身体之中有一个幽灵一样神秘的心。心灵哲学家吉尔伯特·赖尔Gilbert Ryle在1949年的《心的概念》一书中引入“机器中的幽灵”，是用来批判笛卡尔的身心二元论。

如果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物理的身体，有一个精神的心灵，就像是说有一个幽灵存在于机器之中。如果拿人跟机器相比，“人怎么不同于机器呢？”，赖尔问。回答是，因为有一个不存在于空间的心灵，它不被其他人观察到，却隐秘的起作用，它控制着物理身体。在身体死去之后，仍然可能起作用。

而且，弗洛伊德提出的一些证据表明，这股意识流还有着一些支流，它们不为它们的的主人所知。人为一些冲动所驱使，却还强烈的否定这些冲动的存在；他们具有一些思想，这些思想却不同于他们所承认的思想；他们以为自己愿意做出某些行动，但他们事实上不愿意这么做。

一般认为，一个人除了能在当下得到直接的意识材料之外，还不时的运用一些特殊的知觉，可以进行内省。他能对自己心中发生的事情进行非视觉或类视觉的观看。而这些事情，却无法为他人所知。

这些不过是源自笛卡尔的神话，它用一种神秘化的语言，描述身体中的幽灵存在。

赖尔随后在1950年，通过BBC广播中解释了他的思想，并给出了另一个类比，“机车中的马”Horse in a Locomotive，我们看到机车动了，总觉得像马车一样，机车能动起来，是因为机车中有一匹看不见的马在拉吗？

“机器中的幽灵”更多因为亚瑟·库斯勒Arthur Koestler在1967年的一本讲生物进化的书《机器中的幽灵》被大家所知。

这本书越来越多的被科幻引用，比如克拉克的《奥德赛》、斯蒂芬金《黑暗塔》、《变形金刚》、《我、机器人》、《太空堡垒卡拉狄加》、《X档案》以及《真实的人类》之中，这本书的原书的特写还出现在另一部有超级智能的美剧《疑犯追踪》中。 

受《机器中的幽灵》影响最大的，可能是日漫《攻壳机动队》，直接使用了“ghost in the shell”，直译为“壳中的幽灵”。

库斯勒在《机器中的幽灵》阐述了一种被称为开放式分层结构Open Hierarchic Systems的系统结构，简称为OHS的分层结构来解释人的身心结构。他并不认为赖尔否定身心二元是成功的，即“机器中的幽灵”，也不建议回到笛卡尔，而是引入一种生命的基本结构，子整体holon，这种结构甚至可以上下延伸到物理、化学、社会。

当然，库斯勒的概念并未被广泛接受，只在少数作品中能看到影子，比如大卫·玻姆（holomovement是宇宙中所有物体及其运动和相互作用的整体。精神和物质是整体的两个“序”，整体通过两个“序”进行展开，就如同皱褶的展开），加上更偏神秘学的肯·威尔伯。《机器中的幽灵》一书也只有少数的翻译版本，其中有一个重要的日文译本，它给我们带来了《攻壳机动队》。其中的“Stand Alone Complex”的结构就是库斯勒思想的最直接再现，而网络，个体与群体的关系的讨论，也是开放式分层结构的核心。 

简单的说，无数“小机器人”（robots），组成了人的个体，人的个体即“小机器人”的群体，是一种小机器人所无法理解的生命形式，病毒即小机器人的“文化”，它入侵小机器人的脑（即DNA），寄生于人之中。

人的群体，我们称之为城市吧，渺小的人在城市中连器官都算不上，而是一种更细小的组成部分，一个细胞或多细胞的一个小机器人结构，就好像是人体内的肌球蛋白myosin和驱动蛋白kinesin。

无数的人，构成了城市的个体，城市的个体即人的群体。人的群体（即城市），是一种人无法理解的生命形式，文化就是类似于病毒一样的生命体存在，它入侵猿的脑，使之成长成为人，寄生于城市之中。

在这个巨大的人的群体中，大约90%以上的生命体也不是人类，一部分是人的宠物，如猫狗，还有数量巨大的小麦和水稻的种子在流动，数不尽的水果存储在果库冬眠，每一条绿化带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它们是这个城市的组成部分，但都不是人类的DNA

子弥在《城市与元宇宙》中讨论过城市，提到新的技术革新所产生的新的社交空间、集体人类代理、智慧的新形式。现在，我们来深入讨论一下这种新形式。

首先考察终端单元的恒定性。终端单元是身体网络的能量和资源交换的传输点与分配点。无论生命体型如何，儿童、成年人、老鼠、大象还是鲸鱼，其身体构成终端单元，都是相同的。个体从新生儿成长成为成年人，或者不同形体大小的新物种进化时，终端单元不会重新改造。所有哺乳动物都有相同大小的毛细血管。大象、人、老鼠、鲸鱼，区分只是网络布局的大小。网络布局确定之后，过多的摄入能量和资源，只会下图一样，变得肥胖。

类似的是，城市的终端单元，人，也是恒定的。作为个体来说，进食量和能量消耗量，是恒定的。从供水网络来看（食物供应虽然不明显，但可以同样类比），它的网络类似于血管。同样，供电输电网络，也是一样。

注意到，不仅是结构相似，网络的体积与身体的体积成正比。根据线性收缩和终端单元的恒定性，由此产生了1/4幂次异速生长指数。

生物的体型每增加一倍，整体代谢率却没有翻番，而是只增加了原来的75%（克莱伯定律）；这个幂律递减也应用于按照体重的用药量，体重增加一倍用药量只增加75%；也适用于增长率、心率、进化速率、基因组长度、线粒体密度、大脑灰质、寿命、树木高度，甚至树叶的数量。

同样，全球各地历史不同的城市的人口每增加一倍，消耗同样只有原来的85%（接近而略高），包含加油站数、电线、道路、水管、燃气管线等（Luis Bettencourt；José Lobo），而城市规模增加一倍使得工资、财富、犯罪总量、污染、疾病比原来增加15%。遵循同样的幂律，按照亚线性比例变化，表现出系统性的规模经济，只是指数略有不同。这便是杰弗里·韦斯特总结的网络结构的规模效应。

很明显，无论是什么组织或结构，如果它的规模尺寸任意增长，它的自身重量都终将会把它压垮，尺寸和增长都是有限度的（伽利略）。“除非有什么变化”。为了继续增长，避免崩塌，必须发生改变，即创新。增长和适应全新或不断变化的环境的持续需求（通常以提高效率的形式）是创新的主要驱动力。

我们已经发明了比任何自然生物，包含我们自己在内，移动和计算更快、记忆力更强的“类生物体”。尽管取得了奇妙的成就，但迄今为止，它们都不过对自然的前身苍白的模仿而已。

然而，有一个创造物在经过发展之后，可以与迄今为止的自然选择相比拟。那就是城市。城市显然具有有机性，并且和很多自然生物体有很多共同之处。它们代谢、生长、发育、睡眠、衰老、生病、受伤，还可以自我修复。另一方面，它们很少繁殖，也不容易死亡。

它很可能就是另一种组织形式的生命体。但同样，物理城市的尺寸和增长都是有限度的。

“除非有什么变化”。

城市是新兴的复杂适应社会网络系统，是居住其中的人们持续互动的结果，并因城市生活所提供的反馈机制而不断提升和进化。

过去数个世纪，各国之间并不存在某种国际协议，要求这些国家根据某种规则法则建设和发展各自的城市。没有任何人执行、设计和监管，它就这样发生了。

最大的共性就在于，全球各地社会网络结构和终端单元的普遍性。

或许肤色不同、发色各异，但作为个体，我们的基本诉求是一致的。

城市即人（莎士比亚Sicinius），在很大程度上，全球各地的人相互作用、组成群组和社区的方式也是相同的。

毕竟，我们同属人类，有着相同的基因和相同的一般性社会历史。无论我们生活在地球的哪个角落，我们所有人直到最近才从移动的狩猎采集者变成定居的集体生物。每个地方的人类社会网络的结构和动力学都是相同的。

我们每个人都拥有的一个强大、危险、并且具有颠覆性的特性，它是一种神经声频技术，用于重写其他人心灵中的思想。这就是语言。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通常称为抽象的能力。

这一革命的一个主要成果，就是发现了规模经济的成就：一同工作的我们，付出同等的个人努力，能够获得更多的成果。或者说，我们可以更快地完成特定任务，人均消耗的能量更少。建筑、狩猎、存储和规划等集体行为都因为语言的发展以及由此而来的交流和思考能力的提升而发展并获益。此外，抽象的能力带来了未来概念的意识，由此拥有了计划、超前思考和构建未来挑战和事件场景的强大能力。人类大脑活动这一强大创新对于地球而言是全新的，而且带来了非凡的成果，不仅影响了人类，也影响了从微观细菌到身躯庞大的鲸鱼以及红杉等地球上几乎所有生物。

我们独一无二地进化出了或许是最为珍贵、最为神秘的生活特性，即意识，以及随之而来的沉思和良知，这使得我们可以隐约地洞见到如何解决自身面临的一些最难缠的问题。典型的以人类为中心的怀疑、思考、沉思、反思、质疑和哲学思考的过程，以及创造和创新、探寻和探索的过程，都因为城市的发明而产生并得到加强。城市已经成为文明的熔炉和推动创造与思想的引擎。

而如今，另一个变化发生了，虚拟网络的发展使得城市规模有机会成为新的个体。

元宇宙可能就是那种新形态的生命体。

而且，它并不会替代人。

它的生存就是人的生存。

它诞生的不过是人的群体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