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观点 | 马学东：香港超越伦敦，全球第二大当代艺术品交易中心易主

香港超越伦敦，全球第二大当代艺术品交易中心易主

文｜马学东

刊于《艺术市场》2021年8月号

苏富比和佳士得在亚洲以中国当代艺术为基点，进而扩展到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当代艺术，然后再适时引入西方当代艺术。

2020年8月，英国艺术品市场研究机构发布了一项数据：在当年的前8个月，香港占全球艺术品市场的份额从2019年的20%增加到了26%，当代艺术在香港拍卖市场的成交额达到3.146亿美元；而伦敦市场中当代艺术拍卖的成交额为3.035亿美元，香港首次超越伦敦，成为全球第二大当代艺术品拍卖市场。

进入21世纪以来，当代艺术品已成为全球艺术品市场中交易份额最大的品类，在全球三大艺术品拍卖中心的排位顺序上，纽约始终排在第一位，伦敦位居次席，香港第三；而2020年香港对伦敦的超越，标志着香港艺术品拍卖市场的发展进入到一个全新的阶段。

2021年，香港继续稳固了全球第二大当代艺术品拍卖中心的地位。7月14日，香港苏富比发布了其亚洲当代艺术的交易数据：2021年上半年，当代艺术的成交额高达18.6亿港元（约合2.38亿美元），这已经超越了2020年全年总成交额。上半年的当代艺术品总成交率达95%，有73%的拍品以超过高估价的价格成交。2007年到2020年，香港苏富比当代艺术品拍卖的成交额复合增长率更是达到22%。香港苏富比今年春拍举行的“当代艺术”夜场拍卖的成交总额为9.52亿港元，创出亚洲艺术品拍卖公司当代艺术夜场拍卖成交额的新高。

更引人注目的数据是，香港苏富比上拍的所有西方艺术品100%成交，并且有75%的拍品超过高估价成交，西方当代艺术品在亚洲的成交价格前10件中，有7件是由香港苏富比拍出的。西方当代艺术品的成交额达到12.4亿港元，而亚洲当代艺术品的成交额仅为5.54亿港元，前者是后者的2.2倍。西方当代艺术品在香港拍卖市场成交的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香港苏富比2021年春拍现场

以中国当代带动亚洲当代

香港艺术品拍卖市场地位和交易重心的改变，其实达到了苏富比和佳士得近20年来在香港设定的长期发展策略。这种发展基本完成了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苏富比和佳士得的长期战略是先选择亚洲最有潜力的国家的当代艺术——中国当代艺术作为其运作亚洲当代艺术品市场的基点。20世纪90年代到2003年，拍卖市场还不存在当代艺术专场的概念，当时的苏富比是以“二十世纪中国艺术”为名称设置的专场。随着市场的发展，2004年的香港苏富比秋拍首次开设了“中国当代艺术”专场拍卖。不过，这个专场实际上是将中国当代艺术家和20世纪中国艺术家的作品放置在一起。2005年春拍，香港苏富比还设置过“中国及韩国当代艺术”专场。

整体看苏富比在全球的发展策略，中韩当代艺术专场实际上是苏富比在纽约设立“亚洲当代艺术”专场拍卖的前奏。2006年3月，纽约苏富比举行的“亚洲当代艺术”专场是足以写进全球艺术品市场发展史里的一场拍卖。在那场拍卖中，中国当代艺术家张晓刚的作品《血缘：同志第一百二十号》以97.92万美元成交，引发了中国当代艺术家作品行情在随后两年的暴涨。只不过这波阶段性的高增长仅维持了两年时间便戛然而止。

2008年秋拍，苏富比在纽约举行了最后一场“亚洲当代艺术”的专场拍卖，该专场的成交额明显高开低走。苏富比在纽约出人意料地将亚洲当代艺术（其实该专场以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为主）放在了聚光灯下，他们显然对亚洲当代艺术市场发展早有布局。在经历过两年的市场增长之后，他们迅速根据亚洲当代艺术市场的行情做出了针对性的调整。

佳士得香港的专场设置变化与苏富比的节奏基本一致。佳士得香港在2004年秋拍开设了“二十世纪中国艺术及亚洲当代艺术”专场拍卖，首次出现了“亚洲当代”的专场概念。2005年秋拍，设置了“亚洲当代艺术”与“中国二十世纪艺术”两个专场。

苏富比和佳士得意识到：只有香港才是对接亚洲藏家收藏需求的最佳地点。因此，他们在香港开始执行推动亚洲当代艺术市场的既定方针。

尚·米榭·巴斯奇亚 《无题》1982年 成交价：2.3429亿港元 佳士得香港2021年“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晚间拍卖”

亚洲当代艺术内部轮动

在拍卖模式上，香港苏富比在2008年的春季拍卖首次仿效纽约和伦敦举行了“现代及当代亚洲艺术”的夜场拍卖，同时也首次增设了“现代及当代东南亚艺术”专场。佳士得香港则是在2008年春拍开设了“亚洲当代艺术”夜场和“中国二十世纪艺术”夜场拍卖；2009年春拍，又将亚洲当代艺术和二十世纪中国当代艺术合并为一个夜场进行拍卖。2011年春，佳士得再次对专场进行了调整，设置了“亚洲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的夜场拍卖。

夜场拍卖通常是将一家拍卖公司当季征集到的顶级拍品汇聚到一个专场进行拍卖，放在晚上既是对拍卖精品重要性的强调，也是用这种具有较强仪式感的方式吸引亚洲藏家乃至全世界藏家的关注。

苏富比和佳士得的这些举措充分表明两者将亚洲（东亚、南亚和东南亚）当代艺术作为一个大市场板块来考虑。他们的策略是期望亚洲各国当代艺术品的行情能够产生轮动。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行情先涨一个周期，之后是日韩当代艺术家作品唱主角，再之后南亚、东南亚各国当代艺术家作品行情的接续增长，从而形成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轮动格局。这种亚洲当代艺术市场内部的板块热点在2015年之后由中国当代艺术和二十世纪中国艺术家切换到了日韩当代艺术家。

在香港苏富比2015年秋拍的“现当代亚洲艺术”夜场拍卖中，成交价格最高的是日本当代艺术家草间弥生1960年的作品《No.Red B》，其成交价格为5452万港元。另外，在“当代亚洲艺术”专场中，日本当代艺术家白发一雄的作品以692万港元成为该专场的第一高价。还有在该专场的成交价格前10位中，日韩当代艺术家占据了8位。奈良美智2000年创作的《笑里藏刀》在香港苏富比2019年秋季拍卖会上以1.957亿港元的高价成交，标志着日韩当代艺术家作品价格的增长也达到了阶段性的高点。

克里夫·斯蒂 《PH－568》 布面油画 1965年 成交价：1.26亿港元 香港苏富比2021年春拍

引入西方当代艺术水到渠成

当亚洲当代艺术市场内部已经完成了一轮的轮动之后，增长的动力来自哪里？其实苏富比和佳士得早已有了答案。那就是将西方当代艺术到引入香港市场。

2017年1月，苏富比开始将西方当代艺术引入专场拍卖当中。先试探性地做了“无界：当代艺术”的拍卖，之后在春拍的“现当代艺术”夜场拍卖中正式引入西方现当代艺术。该专场中，让·米歇尔·巴斯奎亚1984年的作品《致水神》以4228.75万港元成交。2018年春拍，苏富比拆分出了“现代艺术”夜场和“当代艺术”夜场，该专场上拍的38件拍品中只有7件是中国艺术家的作品，美国当代艺术名家罗伯特·劳森伯格1962年的作品《卡通》以3897.45万港元成交，草间弥生1960年的《红色无线网No.2.A.3》以3558.75万港元成交。2020年春拍，大卫·霍克尼的作品《三十朵向日葵》以1.14亿港元成交；2020年秋拍，格哈特·里希特1987年作的《抽象画649-2》以2.14亿港元成交。2021年春拍，该专场有3件拍品的成交额超过1亿港元，专场成交额达到9.51亿港元，超越现代艺术夜场拍卖的成交额。

佳士得则是在2017年春拍举行的“融艺——亚洲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夜场中引入了西方当代艺术家的作品。2018年春拍，该专场名字变成“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拍卖”夜场拍卖。2020年春拍该专场的名字又变成了“现代及当代艺术”夜场。2021年春拍佳士得香港首次设立了“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夜场，名称的不断改变说明佳士得期望该专场容纳时间跨度更大以及更多样的艺术品进入该专场。2021年春拍该专场中，上拍的巴斯奎亚1982的作品《无题》以2.34亿港元成交，创出其作品在亚洲拍卖的第一高价，也创出西方当代艺术品在亚洲市场拍卖的最高价。

从以上简单的梳理就可以清晰地看出，苏富比和佳士得在亚洲对当代艺术这个目前全球艺术品市场最大的交易板块有着非常明确的长期策略——以中国当代艺术为基点，进而扩展到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当代艺术，然后再适时引入西方当代艺术。目前来看，这一策略达到了他们的初步预期。不过，亚洲藏家对于西方现当代艺术的热情到底能持续多久，也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现实问题。

作者简介：马学东，嘉德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投资部总监，主要负责艺术品投融资业务；中央美术学院中国近现代美术史艺术学理论博士，担任中央文化干部管理学院特聘教师、北京文化艺术基金专家评审等。主要研究领域：艺术管理、艺术市场学、艺术品收藏与投资、艺术品及文化产业投融资、中国近现代美术史等。

本文来源：《艺术市场》2021年8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