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熹：国外商业银行艺术金融发展案例研究（《中国艺术金融》2018-12）

作者：徐锦熹（上海大学艺术学博士、香港画廊协会会长）

来源：《艺术品鉴证（中国艺术金融）》杂志2018-12

一、国外商业银行艺术金融发展概述

过去5年间，美国艺术品质押融资市场出现了快速增长的趋势。其中，以银行机构银行业务为代表的艺术品质押融资业务增长了15%。在西方，银行艺术金融包含两个不同的概念，即艺术银行（Art Bank）和商业银行艺术金融业务（Art Banking）。前者主要指政府或艺术机构以艺术品为核心资产，所进行的资产买入卖出（含存取、租赁、仓储等业务）等金融委托业务。而后者特指由商业银行机构所开展的艺术品质押贷款、投资咨询、收藏管理等金融服务。商业银行艺术金融的核心是银行艺术品质押贷款业务，主要指借款人以艺术品为质押物，按照一定的利率从商业银行获得货币资金的信用活动形式。

通过艺术品质押贷款，收藏者可以在保留艺术品所有权的前提下实现资金融通。一些商业银行会要求借款人为质押艺术品购买保险，并将贷款银行列为保单的受益人。贷款银行还会要求借款者提供美国统一商法融资申明书，从而保证质押艺术品交易的合法性。此外，在协商确定质押艺术品的保管方式后，商业银行才会向借款人发放贷款，其额度通常为艺术品评估价格的30%至50%（约在2500万至1亿美元之间）。贷款期限从数月至数年不等，贷款利率一般在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的基础上再上浮2%至5%。

西方商业银行从事艺术金融业务最早可上溯至上世纪80年代。当时的一些金融机构开始贷款给从事艺术品投资、收藏的机构或个人，这些人希望通过手中所拥有的艺术品，获得一定的资金流通，以用于艺术品市场或其他领域的业务项目，而不必在市场不合适的时机出售其藏品，同时也避免了艺术品交易所需支付的庞大税负。

2005年以后，随着全球经济回暖，以及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经济的快速发展，西方许多拍卖行、特殊贷款机构与商业银行开始将关注的目光投向西方艺术金融市场。如JP摩根银行、瑞士银行、德意志银行、新加坡大华银行、新加坡星展银行等商业银行都先后建立起自己的艺术金融相关部门，从事艺术品的收藏、投资和租赁业务。

其中，瑞士银行通过在全世界各地寻找合适的艺术藏品进行收藏交易，不但提供全面的咨询服务，还通过与艺术顾问机构合作而给银行客户提供相关的艺术品信托服务。德意志银行也在其全球1500家分行中的250家分设有艺术品收藏业务。德意志银行的艺术品咨询业务设在私人财富管理部门，主要提供收藏体系规划、价值保存、未来规划、收藏管理等服务。该行藏品数量已超过1万余件，甚至超过了德国现代美术馆。此外，美国花旗银行和JP摩根银行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自己的艺术品收藏业务。JP摩根银行作为世界上最早开始收藏当代艺术的银行机构，其购藏艺术品数量已达3万余件。JP摩根银行将艺术咨询服务置于个人资产管理当中。而花旗银行则通过私人银行集团为其众多的银行客户提供多元化的财富管理服务，帮助投资者对艺术品进行选择、评估、融资和保管。

图1 美国花旗银行全球艺术银行外景（本文作者摄于纽约）

二、国外商业银行艺术金融案例研究——以美国花旗银行为例

（一）花旗银行艺术金融业务的部门组成

美国花旗银行（Citibank）是花旗集团属下的一家零售银行，其前身是1812年6月16日成立的纽约城市银行（City Bank of New York）。早在1979年，花旗银行就首次尝试将艺术品作为资产用于质押融资。当时的银行家们发现，由于互联网尚未投入使用，许多高端客户对艺术品市场并不了解，艺术金融业务的发展相对缓慢。

商业银行一般借助第三方中介公司开展艺术金融业务。而花旗银行很早就独立组建了艺术金融部门和艺术咨询团队，并一直延续至今。目前，花旗银行旗下的纽约艺术咨询部门共有6人，其中5位是咨询师。相关业务主要由纽约总部负责，其业务范围除覆盖北美和加拿大市场外，也包括拉丁美洲、欧洲等地区（其咨询部门的亚洲分部设在中国香港）。

花旗银行的艺术金融部门同时属两个部门管理：创业投资部和风险投资部，其中，风险投资部负责监督艺术咨询部门的估价结果。此外，花旗银行还设立了合作策展人，由其管理一个完全独立的部门，每年两次负责对花旗银行在全球的藏品进行管理。在遇到利益冲突时（例如在拍卖场上，两个客户都看中了一件艺术品，其中一个人在拍卖会现场，另一个人在其他地方），花旗银行的艺术金融部门也会与相关部门进行紧密合作，严格按照条规和法律要求，确保一旦有变化，可以随时调整应对。

花旗银行艺术金融部门还负责对借贷客户的艺术品保管情况进行现场评估（包括质押艺术品是否被小心保存，光敏感作品是否远离阳光直射，易碎艺术品是否远离儿童、宠物或其他潜在威胁等）。花旗银行还会要求客户为质押艺术品投保艺术保险，并将银行列为保险受益人之一。

对于花旗银行来说，艺术金融服务是一项私人业务，银行旗下的专业咨询团队会去客户家中拜访，和他们的家人进行交流。该团队很多员工都是艺术领域的专家，其最关心的并不是投资收益，而是如何更好地服务于银行核心客户。由于花旗的相关业务开展较早，甚至会和客户的家族保持连续几代人的艺术金融业务往来。

图2 本文作者（中）与花旗银行全球艺术银行负责人Suzanne Gyorgy（右）

（二）花旗银行艺术金融业务的运营模式

西方银行机构所提供的艺术金融业务主要包括资产管理服务、保险服务、信托服务、税务咨询、遗产咨询、房地产咨询等。商业银行的艺术金融职能分工大致包括艺术品投资部主任、投资分析师、评估师、竞投师、操盘手、投资顾问、一般工作人员等。

花旗银行开展艺术金融和艺术咨询业务的首要目标是为其核心金融客户群体提供一个优化的艺术品收藏组合，同时也为他们的投资提供必要的资产保值。为了能兼顾这两点，花旗银行也将自身角色定位于艺术金融市场的长期管理者，而非短期投资者。

花旗银行的艺术品质押贷款业务会参考一般商业贷款模式，在放贷前综合评估贷款机构（如画廊、拍卖行等）或个人此前的信用评级，以及客户的资金流风险。在艺术咨询领域充当受托人的角色，其艺术金融服务主要面向净资产1亿美元以上的藏家。与其他金融投资相类似，当花旗银行在受托购买一件艺术品后，会将其转交给旗下的艺术金融部门，由其评估拍卖过程中的其他竞价者、艺术品的起拍价、成交价，以及该艺术品的市场价格。

艺术品质押融资的一般评估价格为质押艺术品估值的50%（需要画廊机构作为担保人）。在美国，艺术品交易需要上交28%–40%的联邦资产所得税，而将艺术品质押贷款则可以省去或减少相应的费用支出。

花旗银行的艺术贷款业务主要以可追索性贷款为主，借款者在质押贷款前需要提供艺术品的详细信息（包括作品的照片、销售记录、展览和出版记录、来源追溯信息等）。该业务主要归投资金融部门所属，因此适用的规章、法律和其他投资金融部门一样。客户无论是进行艺术金融服务还是艺术咨询服务，都需要在接受服务前经过KYC程序。其每笔艺术贷款都会有相应的担保人，专门管理客户的现金流和公司清算业务，并向其进行报告。同时，需要借款者以其全部财产为担保，借款最低金额为500万美元，单件质押艺术品均价约为2000万美元，且被质押的艺术品组合中有4件必须属于国际知名艺术家作品。

艺术品贷款作为花旗银行与客户建立合作关系的一个重要步骤，借助担保人制度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其贷款风险，因此其贷款利息要比苏富比、佳士得等艺术拍卖机构低很多。根据花旗银行的客户资产水平，贷款利率主要取决于贷款客户的资金实力，其质押贷款利率约为LIBOR（伦敦同业拆借利率）上浮2.25%–2.50%（根据具体情况也会向下浮动），贷款期限为1–20年。

由于受《统一商法典》保护，在花旗银行质押的艺术品可以妥善保存在借款藏家的家中或办公场所。但是借款人如果移动、寄存或销售质押艺术品，必须先获得相关机构的法律许可。例如，质押艺术品被博物馆或画廊借出展览，贷款银行的担保权益将受到损害。此时，贷款者需委托第三方与花旗银行签署协议，确保花旗银行为质押艺术品的权益所有者，享受相应的保险赔偿。

除贷款业务外，花旗银行的艺术品投资业务主要涉足其最擅长的领域，投资类别集中在（1945年至今的）西方战后及当代艺术领域，该类别大概占其投资总额的49%，另有47%是现代印象派的艺术品，剩余还包括一些南美、美国本土艺术家，以及西方早期经典大师的艺术作品。除非是特殊情况，如客户藏品有详细交易记录且在艺术领域比较知名，且藏家信用记录较好，花旗银行一般不进行西方早期经典绘画的金融投资服务。

（三）以多元艺术财富管理与项目赞助强化银行定位

西方商业银行大多通过与国际知名博物馆、美术馆合作，进行购藏艺术品的展览活动。如JP摩根银行曾赞助纽约当代美术馆在曼哈顿的扩建，同时也曾在纽约当代美术馆和迪拜国际金融中心举办藏品展。德意志银行曾在美国古根海姆博物馆公开展览其藏品等。

传统观念认为，花旗银行作为一家商业金融机构，从事艺术品交易主要是为了投资。实际上，花旗银行开展艺术金融和艺术咨询业务的首要目标是为核心客户及其家人提供一个优化的艺术品收藏组合，同时也为他们的投资提供必要的资产保值。为了能兼顾这两点，花旗银行的艺术金融将自身角色定位于艺术金融的管理者，致力于在实现客户资产保值的同时帮助其获得更加有价值的收藏选择。为此，花旗银行也会通过艺术租赁、展览，将购藏的艺术品或质押贷款的艺术品进行对外展出，以提高自身企业形象。花旗银行进行艺术品投资还会考虑相关投资对自身业务的协同带动作用。随着相关艺术金融业务的拓展与艺术赞助范围的扩大，花旗银行对于艺术品市场的了解也在加深，在艺术金融的实践过程中积累的丰富经验，成为花旗银行艺术咨询和艺术理财业务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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